第(3/3)页 但是景平镇的井水,根本用不着暴晒过滤,就这么空口喝都能有一股子甜丝丝的回味,让人两腮处顿时生出许多津唾,不自觉的食欲大开。 这掌柜,小二,厨子从水缸里重新又舀出来一瓢水,却是没有倒进那桶中,而是用一只碗盛着放在了地上。 接在碗底与地面刚一接触,发出一声清脆时,就有一只大雁晃晃悠悠的从柴火堆后面跑了出来,吧唧吧唧的喝水。 它的左脚是由木头制成的假蹼,非常精巧。但毕竟不是本体的物件,难免有失平衡。 “喝这么快,呛死你!” 掌柜,小二,厨子说道。 虽然话语刺耳,但神色却很轻松,像是和好友玩笑一般。 这大雁听到后只是“呜呜”叫了两声,转了个身,把屁股对着他抖了抖翘起来的羽毛。 “把你拽的……明天我就把你屁股上的毛扒光,让你当个光腚雁,看你好不好意思!” 掌柜,小二,厨子说道。 随即拿起翻盖灶台最里面的一支小烟杆。 这烟杆有多小呢?也就比他一巴掌再长出去一半左右。 他倚靠在灶台边缘,从口兜里抓出一把品相极为低劣的烟丝,往拇指大小的烟锅儿里塞着。 缝隙间有些烟丝碎末轻柔掉下,却是都被那大雁吃掉了。 掌柜,小二,厨子看着嘿嘿的笑了笑。 即使后堂里如此热闹,他却也能听到外面前厅里行囊落地的声音。 从音色来看,必定是个柔然的物件。 因为初始声音不脆也不高昂,只是闷闷的一响。 而后,却又如打翻了筷笼一般,有很多处发散落地的声音。 它们重量不同,质地不同,因此落地的先后也不同。 掌柜,小二,厨子知道这绝对不是筷笼。 因为他的筷笼是木质的,掉落在地的第一声就会极为清脆。 桌子离地面的距离并不高,木质筷笼掉在地下后只会略微的弹起一点,但就这一点也是足够把其中的筷子散落出来。 筷子全都是一样粗细,一样轻重,因此落地的先后和音色相差不大。 但最重要的一点是,他的筷笼都是用钢钉钉在桌上的。 大风除非把桌子也挂翻,否则根本刮不掉筷笼。 若是桌子被刮翻了,那动静可不就不知如此了…… 桌子四四方方,起码得磕磕碰碰一番方才可停下。 若是那样的话,也早就掩盖住了筷子散落的声音。 但这也是不可能的。 因为他的桌子也都被钢钉牢牢的钉在地上,连着地下用精钢浇筑的基础,再大的风也刮不走。 所以那发出声响的东西一定不是他饭堂的原有之物。 而从今早开张到现在,总共只来了两拨,三个人。 这东西一定是他们落下的。 人们落下了东西只有一个原因,就是忘记。 若是故意不要,就算不上忘记,那叫做丢弃。 丢弃的东西时时刻刻都会记着,但是绝不会再回头找寻。而忘记的,却总有再能想起来的一刻。 这一刻可能是马上,也可能是几天,甚至可能是十年。 但是无论多久,他们终究还是会想起来的。 就好像有的人想见,但不该再见。 有些人并不想见,却又不得不见。 掌柜,小二,厨子把这些都看的很清明。 若是他们当真不要,自己也定然不会去收拾。 就这样摆着吧,反正散在地上也不碍事。 因为根本没什么人会来,自然也就不会碍事。 那他为什么还要蒸一锅大米饭呢? 只因为他想。 他自己并不饿,饿也吃不了这么多。。 他也卖不出去,即使到了所谓的饭口也卖不出去。 只是前面错听了汤中松的话,却是勾起了他想蒸一锅大米饭的心。 自我满足,仅此而已。 为何这会儿他听那东西落地的声音如此清晰,但是却听错了汤中松的话? 只因为他不想。 他不想听他们在说什么,也没有任何兴趣去听清。 但是这声音偶尔还是有漏网之鱼会钻进来,让他不得不听到。 他为此着实恼火了好长一段时间。 最后却也是无可奈何…… 他静静的抽完了这一锅烟草,看着外面的大风骤起骤停,却始终没有听到有人回来取那物件。 说到底,他也不是本地人。 只是来的比较久,相对于汤中松和张学究来说,却是地地道道的本地人。 他也有名字,虽然他的身份的确是掌柜,小二,厨子。 但是他的名字连自己都不曾提及过。 镇上的人也只是叫他“喂!” 若是一声没有答应,那便再来一声“喂!” 两声,他必定回答。 若是两声都没有回答,那就是他喝醉了。 他一个月只喝十天酒。 那十天开不开张,做不做饭,全凭运气。 运气好,喝得少,酒醒了,就开张。 运气不好,喝的太多,酒没醒来,就不开张。 虽说是凭运气,可是前来碰运气的人却寥寥无几…… 整个后堂里只有一把刀。 切菜,砍柴,杀猪,屠牛,宰羊,都靠这一把刀。 看刀的造型,却是和一般的柴刀相差无几。 只是刀身被厚厚的红锈包裹着。 又是切菜都会带下来一片片斑驳…… 但是他不在乎,反正他做的饭菜也么有那么精细,重油重酸重辣,就算是那几乎问鼎天下厨艺的马文超都不一定能尝出来差别。 他用柴刀的刀尖把烟锅里的烟灰一点点全都掏干净,而后蹲底身子对这那瘸腿大雁一吹。 看到它不满意的乱叫着逃回自己柴堆后面的窝时,他又嘿嘿的笑了。 终于,他决定到前面去看看。 虽然他看事很清明,但不代表他没有自己所在乎的东西。 汤中松与张学究二人,先前在谈话中反复提到了定西王城这四个字,这便是让他在乎的东西之一。 看到他离开后堂,那大雁便又摇摇晃晃的跑了出来,扑棱棱的飞到灶台上,在他刚刚倚靠的位置撒了泡尿,随后又扑棱棱的飞下去。 就这么两扑棱,却是把他的那把切菜,分肉,砍柴,挖烟灰的刀扑棱到了地上。 摔落在地后当啷一声,磕掉了刀身上的些许锈迹,露出了一星寒芒。 虽然只有一星。 但却是比正午时分的太阳都要明亮。 太阳的光让人觉得温暖又安全。 但这一星寒芒却让人战栗而冰冷。 比铁钉更细,更尖锐,犹如一把锥子要刺破你的眼睛。 他走到前厅看到果然有一个行囊掉在地上。 他盯着那朱漆木盒呆呆的有些出神,随后从墙边拿起一把扫帚将这几件物品都扫成了一堆。 他依旧任它们摊在地上,根本不愿意伸手去捡起。 扫帚扫过那朱漆木盒,确实不小心把盒子的抽拉顶盖划开了。 里面的一封金色帛书掉了出来,被风吹得展展的,倒贴在他的腿上。 他把扫把调转过来,用扫把杆把那帛书挑起来,塞回木盒里。 那帛书叠的严丝合缝,连一个折痕都没有错位。 即便是操纵这如此长的杆子,他也能完成这般精细的活计。 就凭这一点,他已经对得起张学究所说‘不是一般人’的评价了。 第(3/3)页